2017年8月受邀參加在師大德群藝廊舉辦的「當代圖紀─兩岸藝術特展」,參展的作品之一「戲墨」,水拓技法的迷離意象佔據長形畫面下方三分之一,上方三分之一留白,連接處是暈染墨點和金粉,運用的是西方的黃金比例,曾讓法國藝術家驚豔。
開幕當天台北書院山長林谷芳老師不吝指點:「你的畫用的是現代水墨技法,要注意留白,張大千的潑墨潑彩,有白才能凸顯,墨如漆,白如白骨,黑白對比強烈,畫面才有張力。」
從小讀聖賢書,本性卻貼近道家,學畫之後,更深刻理解老莊,老子說:「天下萬物生於有,有生於無。」大象無形,可見事物背後都有不可見的道理蘊含其中,西畫大體是加法的藝術,層層堆疊,水墨則是減法的藝術,恰恰是沒有上色用墨的地方最難,白,似雪,如雲霧,曉嵐,也可能是瀑布,河流,第一個系列是如魚得水,畫面的白是波濤,捲起千堆雪,也是湧流,水的波紋。
西畫的白是「塗白」,白是一種顏色,水墨的留白則是在畫面上開了一扇窗,觀者透過「沒有」顏色,可以呼吸,沉潛,超脫世間抵達更高的境界。
留白,計白當黑,以無為有,知黑守白,本以為容易,真正動手才知道很難,勾勒遠山,順便染上晚霞,一葉扁舟,不妨加些水紋,沉浸在魔幻時光,一下子就把畫面塗滿。如此一來,水拓的空靈不見了,如果當初這裡那些不要動就好了,可能是雪地,一片迷霧或是山嵐,也可能什麼都不是,只是一股自由的風……
回頭研究張大千,他擁有臨摹仿真歷代名家的功力,號稱石濤再世,他的畫作,不論是工筆、寫意、鉤勒、設色或是水墨,畫面的留白自然靈動,擔任稱職的配角,彰顯細膩老成的筆墨功夫。
1957年張大千因搬運巨石過度用力,引發眼膜宿疾,不能畫細筆,又受西方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,開創潑墨潑彩技法,表達他對自然萬象的真實體驗與觀察,畫面上濃郁豔麗的青綠設色,來自於他臨摹敦煌壁畫學習的重色重彩,筆者曾經到四川博物館親眼看到張大千臨摹的壁畫,千年的唐代重彩,讓文殊菩薩、水月觀音栩栩如生,如在眼前。張大千潑墨潑彩的留白是明度最高的亮點,可以與恣意揮灑流動的墨色、石青石綠相抗衡,他的「翠峰飛瀑」,整個畫面是潑墨的暈濕流動與青綠重彩的濃艷深邃,最吸睛的是正中央那一道瀑布,紙張本色的純白潔淨,恰恰表現了沐浴在深深淺淺的綠中的激流,留白成了奔放自然的主角。另外一幅「山雨欲來」,磅礡的畫面右上側那方留白,正是山中水氣劇烈流動的象徵,力道很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