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白詩中的月象徵永恆的故鄉
李白詩中的月是永恆的,不論是山月,長安一片月或是月出天山,始終夜懸青天,溫柔俯視風塵僕僕的李白。他,以及其他無法靠科舉進入仕途的讀書人,奔走於途,尋找匡世濟民的機會。旅途中,互相唱和抒情言志的詩,在碼頭和驛站流傳。
與私塾先生或是落魄文人相比,李白很幸運,他是西域商人的兒子,雖然社會地位不高,無法參加科舉,但他身懷鉅款行走江湖,用化名救濟貧士,偷偷在水井投藥解除疫情,三五好友痛飲美酒。
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業社會,李白宛如一匹脫韁野馬,自由自在。如果李白出生在現代,他只需要帶著智慧型手機就可以了。不論他是在金門喝高粱或是在托斯卡尼品酒,都可以線上直播「舉杯邀明月,對影成三人」,與全球粉絲同步共享。
後工業液態社會人人是李白
不同點在哪?農業社會,很少人離鄉背井,李白是異數,後工業時代進入全球化消費社會,人人都是李白,
沒有田地自給自足,也沒有固定工作終老,穩定的社會結構解體,工業時代的機械化生產、勞動力和資本都變得輕盈流動。
波蘭社會學家齊格蒙.包曼(Zygmunt Bauman)提出「液態」(Liquid)狀態,形容現代社會的個人處境。他說:「在液態現代社會,不再有永恆的關係、紐帶,人際間互有牽連,但不再著重緊密扣緊,在於可以隨時鬆綁。」
現代人口流動頻繁,國家邊界模糊,社交媒體發達,人從社會規範中走出來,成為「失根」狀態,失去傳統的在地認同,集體焦慮,社群媒體的同溫層互相取暖,卻無法與不同意見的人對話,無從磨練社交技能。
夜懸明鏡青天上誕生過程
身處隨時隨地充斥大量訊息的液態社會,每個人都在移動,當李白仰望夜空,他看見什麼?「畫家的畫室就是實驗室。」(劉國松語),選擇磁青紙嘗試,廣興紙寮的師傅經過十多道工序,手工漂染的深藍色厚棉紙,適合泥金或是泥銀在磁青紙上抄佛經或是白描佛像。然而,在深邃靛藍的磁青紙上,試著上色或是各種當代水墨技法,所有努力就像進入黑洞,消失無蹤。努力大半年,終於漂染出雲朵漸層,如同拉拉山滿月下,映照清暉的金黃雲海,當然,這是我的想像,把想像化成真實畫面,又花了好幾個月。
畫面主角──月亮,則是以水拓為底暈染,加上增厚劑,擬真月球表面凹凸不平,呈現人類探索宇宙的時代。圓形的月、不定形的雲,嘗試構圖的各種可能性,一發不可收拾,變成十二個月。十二個月,等於一年,現代人生活節奏快。
這件由十二個月組成的《夜懸明鏡青天上》,象徵現代人的一生,每個人在自己的舞台上,透過個性化消費,追求明星式生活,看似豐富,實則脆弱虛幻,人際關係隨時可以被取代,自己的面貌也隨時變化。
夜深人靜,天上的月,不再是詩人永恆的精神家園;太空人登陸過的月球,只是現代人求關注熱潮中,稍縱即逝的背景。
李白的十二個月亮,生於磁青紙,成了水墨設色紙本,長於手伸向宇宙的觸角,一步一步探索,變為水墨裝置。手稿,書寫記憶。攝影,模擬記憶。錄像,數位記憶。
月亮的前世是詩人心頭的故鄉殘影,詩人編碼,文人解碼,今生的月亮不過是文青打卡的虛擬背景,誰能編碼,誰來解碼?
文學發想,藝術重塑月亮的記憶,沉入夢的底層,無意識之海,追溯記憶的可信和不可信,悲劇的創傷和昇華,作夢能力的無限和有限性,希望建構數位時代個人無意識的精神家園,創造一個靜心冥想和感悟的空間。
現代社會,人人都可以發聲,如何在眾聲喧嘩的液態流動中,與月對話,與自己對話,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,《夜懸明鏡青天上》水墨裝置的詩意提問。
歷經三年完成的《夜懸明鏡青天上》水墨裝置,將於 9/20~10/1於中正紀念堂三樓4展廳〈類山水——江心靜創作展〉盛大首展,歡迎蒞臨體驗李白的詩意小宇宙。